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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宁想得出神,水杯落地时的玻璃破碎声才让他猛然回神。 玻璃碎片和温热水滴四溅,吓了他一跳。沈逸宁抬眼看一眼顾时安的神色,却并没有料想中的不耐或恼怒,只堆叠了浓厚的倦意与疲惫。 顾时安的手拿个杯子也费力,摔碎后索性收了手,拿了个抱枕,支撑身体换了个坐姿。 伤口缝线处麻药劲已经过去,缓慢蔓延至全身的绵长钝痛让他脑子昏昏沉沉,但还有个大麻烦矗在面前。 周鸿宇死前那段怨恨的诅咒在几天的昏迷里反复萦绕盘旋大脑,仿佛暗示他此生再也摆脱不了这个诅咒。 他自小受良好教育,本应走上循规蹈矩的精英路线,不论行为轨迹亦或是思维模式;却硬生生被该被狗操的命运搅成一团乱麻。自此之后,他便丢弃了所谓价值观与道德底线,换取生存与复仇的机会。 顾时安大概猜得出那是个怎么样一个糟糕至极的故事,牵扯纠葛下来后只剩下一地鸡毛。他无意去探究其中错综复杂的事实,反正他改变不了既定事实,也不想当上帝评判是非对错。 反正自己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就该第一时间被判下地狱,何必再纠结于这些蠢事。 只是自己眼前有个大麻烦。顾时安想,反正也不差这一时。 顾时安一想事就想点根烟,此时心里痒得厉害。正好楚畔在他昏迷时守着他时落了包烟在床头柜,顾时安便随手将它扔给沈逸宁:“接水都不会……点根烟。” 沈逸宁还被紧缚在一起的双手里被扔了个烟盒和打火机,他下意识说:“你刚做完手术,怎么能……”话语戛然而止。 他正好对上顾时安戏谑的眼神。 顾时安玩味地盯了他一阵:“死了正如你的愿嘛。”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愣在那儿,顾时安心里更烦,索性夺回烟盒,自己点了一支。 他手抖得厉害,点了好几回才燃上,咬上滤嘴后才稍稍舒服一些,有了解决麻烦的精神。 “行了,废话我也不说了。”顾时安从抽屉里扔给他一把枪,是杀死周鸿宇的那把。“用枪会吧?拉开枪膛保险扳机保险,再打就行了。” 沈逸宁看着地上那块黑色的危险金属,心里一滞,还没来得及思考,顾时安平静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里面四发子弹,你有四次机会,算是还你的人情。这么近的距离,算是利息,我也教过给你心脏在哪了……”他有意照着照搬沈逸宁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说到最后,顾时安似乎也觉得有趣了,“这么作弊,宁宁总该能做对一次了吧?” 说完,他便看向沈逸宁。 几天没见他又瘦了一圈,身上添了乱七八糟的伤。原本准备以后再给他纹的东西被他激得提前纹上去了,没有做好护理,看着红肿一片——顾时安有些遗憾。 沈逸宁定定地看着那把枪,没有捡起来。片刻后他抬起头,镇定地说:“杀了你,我也走不了。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顾时安挑挑眉:“之前不是还寻死觅活的嘛,怎么又换了套说辞?” “想开了,”沈逸宁笑了,眼睛亮亮的,水光潋滟。恶毒的挑衅话语从他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来,“你这种人,不配我陪着去死。” 他说这话时仿佛又回复了些人的气息,让整个人生动了些。 顾时安也笑了。他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耸耸肩,拿手机外放打电话给守着的人,示意他们先走。 他终于挂断电话后,见沈逸宁咬断手上的绳子,松了松手腕后从地上慢慢拾起枪,低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便提醒:“我只给你这次机会,再抓不紧,我可没有办法了。” 沈逸宁似乎恍惚一下,他抬头看着顾时安,犹豫问:“他有说什么吗?” 这几天他从旁人嘴里大概拼凑出顾时安到底做了些什么。知道父亲是病逝后,除却一瞬间的惊愕外,他心里也多了几分释然。 与更深的困惑。 到底为什么一向温文的父亲和爱笑的姑姑会干出那种残忍的事?自己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收养他? 扑朔迷离、诡谲至极。唯一知情的这人却在眼前好整以暇地等自己杀了他。 顾时安轻描淡写说:“和你一样的话术,都吵着闹着要杀我,倒是便宜你了,你们家内内外外一堆废物,居然还得靠个弃子报……” 话音未落,他左手手臂被穿过一颗子弹,血肉四溅。 顾时安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什么,然而思绪已经被钻心刻骨的疼痛淹没,失去支撑,他一下摔到趴在床上。 痛极了他也没有出声,冷汗直流,他急促地呼吸深喘气,腹部缝线的伤口似乎已经裂开,隐约渗血。 沈逸宁只是站在那儿,沉默地看着他,甚至微微眯起眼睛。 这一刻角色互转。 顾时安想,好久没有那么狼狈过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了。 “你还有三次机会。”平复呼吸后,顾时安费力挤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打在这里……可死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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