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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大抵都是这样,温吞而潮湿,南北季风交叠时会带来绵延无尽头的雨季,把树梢上的枯叶冲刷落地。 今天是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公司对面的商业区很早以前就已经挂满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就连在这座大楼里的员工们都已经无心工作,开始讨论这个长假应该怎么过。 佟明坐在落地窗前的真皮沙发上,边把玩手中的玉石,边喝着琥珀色的茶。 他对玉石没什么研究,手里这块是家里老人家生前给他买的,说是在寺庙里开过光,能养人,养性,还能保护他一生平安。 就连喝茶这个习惯,都是老人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带着他养起来的,目的是为了收住他的煞气。 不过好像对他都没什么用。 佟明把手里的玉石举到眼前,借着外头光线,仔细端详片刻后,又收回口袋里,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突然想起来那个人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这块玉。 刚发现它的时候,那个人就总是拿在手里把玩,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对着光线看里面细微的痕迹,然后拉着路过的自己,一起像小孩儿一样,在白光里窥探玉石里错综复杂的世界。 佟明甚至还记得那个人第一次这么做时,身上穿着自己的衬衫,坐在料理台上,一条腿踩在边缘,另一条腿就在空中悠闲晃动。 而距离这段记忆,也已经过了快三年。 佟明又朝窗外潮湿的地面看了一眼,摸出手机,给手下打了个电话:“喂,是我。你现在去帮我买些东西,下午的时候来接我去医院。” 公司的隐藏福利便是在节假日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都能提前半天下班,等佟明收拾好东西下楼时,轿车已稳当地停在了大门前。 “老板。” 佟明冲站在车边的手下点头,看了眼腕表,说道:“辛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你可以下班了。” 车驶进热闹异常的街道,花了很长时间开出拥堵的市中心,最后,停在了一家位于郊区的私立医院。 进门时,扑面而来的暖气把脸上被冻得僵硬的肌肉都吹软了一些,前台的护士认出了他,喊了声“佟先生”,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便熟门熟路地朝电梯走去。 陈辉的病房在五楼中间的位置。 采光很好,透过窗户能看到下面漂亮的花园,因为暖气开得很足,在玻璃上凝了层薄薄的水雾。 佟明拉出病床下的椅子,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柜子上,坐下,对陈辉说道:“路上堵车了,所以晚到了一些,你该起来吃饭了。” 无人回话,像小孩子耍了脾气,不乐意理人,非得让人再哄哄自己,才愿意睁开装睡的眼睛。 佟明于是从袋子里摸出颗苹果,又从抽屉里翻找出水果刀:“这样吧,”他将苹果举到陈辉面前,拿刀比划了一下,“我给你削一只兔子,削好以后你睁开眼看看,你要是喜欢我就每天都给你削,不喜欢我就去学怎么削别的小动物,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去学,可以吗?” 床上的人依旧不为所动,佟明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安静地开始削苹果。 病房里陷入难言的静谧,只剩下刀锋割开果皮的摩擦声,还有两道微不可查的呼吸。那双漂亮的手里很快便出现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佟明把它举到陈辉面前,晃了几下,像是在邀功:“看,兔子。” 依旧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陈辉躺在床上,甚至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对他进来后所作的一切置若罔闻。 突起的喉结来回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把那些裹挟着晦涩情绪的话倾泻而出。“兔子”苹果被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佟明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辉,手指沿脸颊一路向下,张开,收紧,虎口钳着脖颈,侧脸隐约能看到咬牙切齿时,下颚骨的律动。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 明明一切指标都没有问题,伤得最严重的是几近被本人咬断的舌头,按理说不应该昏睡这么久。 但陈辉从那天起就没睁开过眼睛。 佟明觉得自己身体里名为“耐心”的部分正一点点濒临瓦解。 他承受不住陈辉爱别人,承受不住陈辉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更承受不住明明这个人就躺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一伸手就能摸到,却无法真实的触碰。 关于陈辉的一切,只要前提是没有自己,他都承受不起。 拇指在喉结上摁压几下,像是要把人给杀死,直到一旁的仪器发出警报,佟明才如梦初醒,撤回手,许久后,哑着嗓音对陈辉说道:“你继续休息吧,我……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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