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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体的主人对王可有一种病态一样的信任。 病态到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指令,它都会先于意识一步,对它们做出回应。 王可抱着我,让我别去想那晚的事情,我的大脑便像一台迟钝的碎纸机,一点点把那些模糊又毫无逻辑的记忆给粉碎殆尽。 我们又回归到以前的生活,太阳好时躺在榻榻米上晒太阳,下雨了就窝在被窝里睡觉,那晚的插曲渐渐被代谢出脑海。 夜晚熟睡时,我依然会在大猫和兰花的带领下,穿过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停在一扇生锈的防盗窗前,望着里面从始至终都没抬起头来的小男孩出神。 王可说,如果梦里的小男孩没有搭理过我,那我可以试着将梦境外的趣事说给他听,或许其中的某个关键词就能帮我打破这种僵局。 自那天起,我便每晚都会将白天的所见所闻比划着告诉他。 我说爬山虎的城墙似乎又变高了一些,扑上去的蝴蝶也越来越多,尸体落到地上被发着光的泥土吸收,长出成片的蘑菇,蝴蝶又从其中破茧而出,扑闪着颜色各异的翅膀,再度撞到墙上。 “它们或许都想找到回家的路,”我靠在窗边说道,指甲抠挖着细铁杆上的锈斑,暗红色的碎屑落到窗台上,又被我一口气吹掉,“王可说过,那面墙后藏着‘陈辉’的记忆,和蝴蝶们回家的路。” “她说等哪天我想取回关于‘陈辉’的记忆了,墙上就会出现一扇门,钥匙被她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会为我将门给打开,然后,送我和蝴蝶们一起回家。” 房间里的身影似乎动了动,弧度并不大,如果不是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团小小模糊的影子上,我估计也察觉不到。 略显空洞和茫然的双眼转向这边,在黑暗里闪着一点儿微弱的水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着我,也不知道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我说的话很匪夷所思,还是他被话里的某个字、某个词所触动,当那双眼睛和我对视时,一股名为“喜悦”的情感便将我的整个胸腔给填满。 我甚至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紧抓着铁栏,将脸死死贴在缝隙间,妄图拉近一点彼此间的距离。 呼之欲出的名字被强行堵在喉咙里,送出口的只有风刮过草丛一样的沙沙声。 “你……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是吗……你……过来……让我看看……”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只要涉及到那个名字,便会变成一阵比风还轻的叹息。 小男孩突然站起身,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在半只脚踏入光路时停下。 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哭腔,像是被遗弃的奶猫,在大雨天里微弱的呼救。 我愣怔地看着黑暗里低头啜泣的小孩儿,浑身泛起像过电一样的痛。 “别……别哭……” “你别哭啊……陈……陈……” “——小骏。” 光线划破黑暗,将意识囫囵塞回躯体,属于夏季的热辣被阻隔在玻璃窗外,空调呼呼地吹出冷气,与被褥烘出的热中和成怡人的温度。 我迷茫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醒了?” “嗯?” 一颗苹果出现在视线里,上面是一排整齐的、带着点血丝的牙印。 王可将苹果送到我嘴边,又从兜里摸出一颗草莓,凑到唇边小口小口地吃:“你是做噩梦了吗?” “……嗯?” “你的额头上全是汗。”她坐到我身边,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给我把汗给擦掉,又囫囵蹭到裙子上。 我停顿了好几秒,才慢腾腾地咬了口苹果,回答她:“没有。” “真的?” “嗯,真的。”虽然梦里的小孩儿哭了,但总觉得并不是噩梦,最起码他对我有了回应,就是不知道这回应是对着我的,还是对着我说的话。 吃完苹果后,我将梦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可。 她听后在床边坐了许久,因为身高的问题,脚悬在空中,与地上长势正好的蘑菇隔着细小的一段距离。 我把吃完的苹果核丢到垃圾桶里,盯着那双脚丫子出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双莹白的脚才开始轻快地晃动,王可仰躺到我的腿上,转头,冲我露出一抹笑:“能有回应就是好事,你可以再多说些自己的事情,随便什么都可以说。” “我想,他应该会很想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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