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唯死可证长相守,昆山玉碎羽化灰 (第3/3页)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后背,以很讲道理的姿态道:“你年轻体健,但生育孩子越多,风险终究是越大,若是命中没有女儿,也就算了,好不好?” 瑞香张了张嘴,细腻白嫩的腿肉下意识在男人两腿间蹭来蹭去,脚趾也很不老实地翘起来沿着男人小腿肌肉乱摸。他虽然努力思考,可是总觉得自己没怎么明白丈夫在说什么,想了片刻不得其解,但是中心思想却还是很同意的,也懂得丈夫的言下之意:“好吧。” 年纪越大越明白相濡以沫的意思,比起这点执念,当然是相互陪伴,白头终老更重要。瑞香抬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你最近真的多愁善感。” 相处时间长了,别说裸裎相对本就难以隐瞒情绪,就算皇帝面无表情刚从外面进来,看上去一切如常,瑞香也能立刻知道他到底高不高兴又是为什么不高兴。这段时日两人昏天黑地地欢爱,确实很少说话,但不代表瑞香没察觉到丈夫内心难以言喻的恐慌,留恋,与执念。 是因为两人都默契地察觉到了年岁增长,心态变化吗?瑞香也有些不明白,但论及生死,长大的人哪能没有一点感慨呢?他轻叹一声,抱紧了丈夫:“不是答应过你吗?长相守,不会变的。不生就不生了,你也不要怕我会……就是为了你,也不会的。” 人力无法转移天意,可这天真又固执的承诺,皇帝却无法出言反驳。沉默了一会,瑞香又被按倒在床榻上,亲得喘不上气。 虽然原本打算在含寿宫待一个月,但还剩几天的时候,皇帝忽然接到脸色凝重的李元振匆匆转达的紧急消息。当时两人正在说话,瑞香提笔抄录整理皇帝早年间的诗文,察觉不对抬起头来:“怎么了?” 皇帝的神色有奇异的凝滞,但却说不上多意外,看向他的时候一合眼,转瞬已经收敛了所有表情:“成玉……不好了。” 成玉身体本就不好,在先帝那时也受了很多罪,后来幽禁宫中,时常生病,无论冬夏凉热,时节稍微变化,他就会病倒在床。算起来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却早两年前就病情反复,逐渐加深。 这一天其实瑞香也早有预料,何况皇帝。 瑞香一时也觉得可叹。他和成玉见面不多,彼此就连争端也没机会有,更不会有什么感情。说是叔母与侄儿,但他也知道丈夫和成玉之间的关系。成玉……是摇摇欲坠,危如累卵,身份特殊,注定短折。 现在他要死了,瑞香能感觉到丈夫的恍惚,好像这象征着一个旧时投影终于彻底要消亡,感想复杂的一个亲人离世,更为复杂的是,这是当年的皇权之争最后的尾声。成玉的葬礼究竟是何等规格,也是一个复杂的难题。 皇帝宠着成玉,囚禁成玉,尽己所能试图延续对方的生命,但想必也早就定下了对方的身后事该如何举行。 前代皇帝假充太子的宗君,这身份足够复杂。瑞香放下笔,揉了揉额头:“该回去了。你……去见见他吧,之后还有的忙。” 成玉身份敏感,恐怕只能以宗君礼仪下葬,但附不附先帝陵寝,到底是低调,还是大办,都得由皇帝来定个调子。作为先皇的宗君,他在这宫里注定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可…… 瑞香还是觉得惆怅。 皇帝已彻底恢复正常,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瑞香:“你回清凉殿去,若有安排,我叫李元振往来传递消息,景逸和宸华都小,此事不适合你来主持……叫贵妃代办吧。” 生死之事讲究最多,小孩子最好不要沾,所以瑞香也最好避过。他是长辈,这也说得过去。瑞香同样明白,皇帝很清楚自己对成玉只有些许温情,但心中并无亲近,既然是早就知道要发生的事,也做足了准备,又何必叫他亲自操持呢? 瑞香轻叹一声,还是走过去抱了抱他。 皇帝反手搂住他的腰,没说话。 真到了这个时候,很悲哀的是,他已儿女成群,生活美满,就算悲伤,也不会太久,太深刻。 成玉的一生,自出生注定短折,自入储注定幽闭,短短二十五年,从无一刻自由,辗转病榻,发疯发狂,若不病死,迟早也会在幽闭中自戕。皇帝早明白这一点,甚至他自己也明白,说是至尊的血脉,却只是一朵早早凋谢,没有结果的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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