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回京 (第3/3页)
对着漆黑一片的空气,食指与拇指搓动着旋转,雕刻着突厥花纹的纹路就碾上他指腹。他忽然将它收进手心里,点燃烛灯,拿了张麻纸出来,摆砚研墨,写信。 笔尖蘸了墨,他提在手里,右端记上“图瓦什”的名字,随后想了好一会儿,才落下句寻常开头: 刚至京城。近来可好? 后面的就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他向来写信只为汇报军情,现在楞楞地看着空白纸面,脑子里面也一片空白。他绞尽脑汁要想些关怀人的话,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最后竟回忆到小时候乳母常叮嘱他天寒加衣,想起图瓦什战场上那半裸的上身,以为对,这句关怀对了。于是加上: 天寒,记得加衣。 再来写什么? 图瓦什不识汉字,这信是会被他旁边的译官看的,自然不好写些露骨的话。 他想了又想,连十几年前夫子逼他摇头晃脑背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有乔木,不可休思”都硬是给想了起来。可他背了半头,记得上句记不得下句,缺文漏字,弄得人头大,也不知道那译官看不看得懂,索性全扔开。写: 我很想你。我爱你。 结一句: 祝君安康。 属上“霍临”二字,就此搁笔。待晾干,折好,正要装封,他想起白日里皇帝说的那番话,抽出管小竹筒,在杆外刻“赵从”,又拿一枚麻纸,写: 另一张帮我用信鹰寄给图瓦什。若有不测,叫他莫问,莫追,莫等我。你也是。 和方才那枚一起塞进竹筒中。 他推开房门,去后院拿了把铁锹,站在榕树下数着方位与步子,一锹子下去,刚巧被白天替他牵马的家丁撞见,对方瞠目结舌地问: “将军,您这是在干什么?粗活让我来。” 霍将军面不改色。 “常乐,帮我把这下面的长安酒挖出来。” 常乐接过他手里的铁锹,一铲铲往下挖。 “将军,这不说是给赵副将备的满月酒吗?嫂子有喜了?” “快了。” 霍临皱起眉,神情严肃,耐不住,也拿了把铁锹来挖。 两人合力,很快便将酒坛挖了出来。霍临让他驾来马车,和他一起把酒抱上车,吩咐: “常乐,对不住,今夜你便走,把这酒送给赵副将。玉门关外往西,一直到皮山,不要停。还有这个。” 他把那管小竹筒拿出来,交到他手上。 “也要交给他。你亲手交给他。这袋银两是你路上盘缠,这一袋,给赵副将,我随的份子钱。” 他匆忙交代这一堆,看见常乐脸越来越白,问: “怎么?” 常乐磕巴道: “将军,他们、他们,外边都说你,通、通——” “你信不信我?” 霍临打断他,面色凝重。 常乐瞪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 “你不信我便罢,莫负了赵副将。我做的事与他无关,只要——” “我信!” 常乐连忙抢白, “我不信他们说的!严家人心坏,街上谁都知道——” “快走!” 霍临催他。 “我信你!一定带到!” “好!将军,我一定带到!” 常乐坐上车前,吆喝起来,赶马走向后门。 霍临目送他离开,看那架马车隐没在夜色中,越走越远。 雨点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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