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1 (第2/2页)
一点,当着五峰坡那么多正派人士的面宣示主权,让他无从选择只好堕入了萧珩的计中,给他带了回去做压寨夫人,但毕竟大事小事,多半顺着他,他不爱邪魔歪道,便也不让属下在他身边转悠,上京之行凶险,死生未卜,他也毅然决然的去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柳秋色看在眼里,并不是全然没有感动。总之自己是拿这个人没有办法,要杀杀不下手,要离离不开身,两相为难,柳秋色既然当初已经刺了那一剑下去,他是个乾乾脆脆不拖泥带水的人,一剑下去,萧珩侥倖不死,柳秋色也没意思自寻苦恼了,管他正道邪道,就这样下去罢。 不管怎样,只要随了这个人,都好。 但是柳秋色脑袋很清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半年前刺在自己胸口,刺在萧珩胸口的那一剑,就是身不由己。 而只有从宫里出来的人知道,宫廷是远远比江湖更加险恶的战场。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诗礼簪缨,黄袍紫蟒,乍看之下纷纷腾腾、光芒万丈,万民景仰,好不热闹,可是只有在这一片锦绣富贵里打滚过的人才知道,锦衣是穿了脱不下的锦衣,玉食是可能藏有剧毒的危险,荣华是今日过了明日没有的无常,富贵是转眼间一拍两散的云烟;诗礼簪缨之族,树大招风,一个行止不端,諫官参上一本两本,朝臣落井下石、搧风点火,一个家系庞大的权贵,转眼间可以落到家破人亡,男盗女娼;黄袍紫蟒,那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天雋国出师不利,战败西陵,整个皇族惨遭屠灭,孤子落为敌国权贵的玩物,那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萧珩出身宫廷不是他的错,但是生在宫廷里,就有比江湖上更多的身不由己。 想到这节,柳秋色剎时间心灰意冷,又见梅若兰揪出了偷听两人谈话的玄仙教眾,更觉得萧珩说不准只是奉命行事,逢场作戏。 梅若兰本要杀了那玄仙教教眾,被他阻止了。梅若兰听他声音抬起头,笑得可灿烂着:「小柳二,你不会想要萧大教主听见我唆使你把他给毒死吧?就算你想,我也不敢,谁想跟萧大教主那鬼气森森的傢伙对上那么一掌两掌?」 「放了他,梅若兰。」 这玄仙教眾是奉命行事,柳秋色如何不知?但前几刻鐘的他会觉得这是暗中保护,现在的他却会觉得这是暗中监视了。 萧珩对他有哪一点不放心?他什么都给了萧珩,萧珩还不放心他什么? 怕他逃? 怕他一逃,太后就抓不到秋如意? 柳秋色心思本来縝密,自保的反射神经又相当够强。这种心思一起,牛角尖当然越鑽越细,鑽进了死胡同里。而且鑽得言之有理,鑽得头头是道。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阴谋论,对于曾经在宫里生活的人,都是可能付诸于实行的现实。 但武林中人,义字为天,对于柳二公子,那更是铁打不便的真理。今日天下人可负我,而我不可稍有负天下人;今日萧珩对他无情,他却不可对萧珩无义。 冠冕堂皇的逻辑绕得圈圈转转,头晕脑胀,总之不告而别这种事是不做的,但也受够了待在玄仙教总坛,等着看萧珩是一个人回来呢,还是太后的兵先到。 所以柳秋色两相权衡,利弊衡量,终于离开了玄仙教天微堂眾,只告诉薇子其说他约萧珩会面,九月初八,戌时三刻,南江五里亭,不见不散。 他要看看萧珩敢不敢来。 他要看看来的人是萧珩,还是太后的人。 他要看看萧珩,敢不敢喝他给他斟的酒。 他要看看萧珩信不信他的心,却忘记了相信萧珩对他的心。 时间已经超过了戌时三刻。 桌上温热过的酒都凉了,连带着坐在亭中的柳秋色,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像是化成了雕像,他没有动,没有眨眼,甚至于几乎听不见呼吸的吐息。 迂曲的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彷彿能听见远方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熄灭的声响。 万籟俱寂。 时间,渐渐的来到了子时。 萧珩,看来是不会来的了。 柳秋色心中明白,没道理迟到这么久。 萧珩听了属下的报告,认定他要下毒杀他,心寒无已,说不来那也是情有可原。 问题是,那个属下根本没有听见他怎么回答梅若兰,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答应梅若兰的提议,萧珩却连见他一面、听他解释都不肯? 遥远的南江对岸,传来寺庙的鐘声,惊起寒鸦啪啪啪扑翅飞起,震落一地枯叶。 水泽里传来不知什么鸟类的咕咕声。 时间过了子时。 柳秋色秀丽的长眉忽然一动,敏感地听见了什么的响声。 是萧珩来了? 冰冷的眼眸里猛然一亮,但又转瞬暗了下去,沉成雪般的色彩。 不。不是萧珩。 那是什么? 敏锐的耳朵辨明着接近的声音。 金属碰撞。 好啊,是盔甲。 萧珩没来,倒等来了太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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