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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仙 (第5/6页)

大柞树下练剑的短腿老汉便是一个。他怎么就能耐得住孤寂?走,找他谈谈去。

    习平均就踩着一片乱石,趔趔趄趄地去了那边。

    见陌生人来到近前,短腿老汉收住剑向他报以微笑。待互相通报过姓名,才知那人是电机厂的退休副厂长,姓赵名杰。习平均问他为何不参加山友协会,这位昔日的赵副厂长马上现出一脸的沮丧:咳,咱早就想入,可是人家不批呀!习平均问为什么,赵杰说:还不是因为我不够正股级?咳,我在部队十八年,到地方又干了十八年,没想到现在被排除在组织之外了!你看,我这是咋混的呢!说着,他嗖地拔剑出鞘,高竖着举起,眼瞅剑梢所指的天空,英雄落魄般长叹了一声。

    看见他这副模样,习平均心情更加烦乱,与这位赵副厂长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从他身后悄悄地溜走了。

    第二天早晨,习平均便没再上山。他想,既然上山搞得自己心情不好,那就在家里呆着吧,专心致志地练书法。

    不料,当他在书房里准备好纸墨,那颗心老是静不下来。他在想这么一个问题:我这样改变计划不再上山算咋回事呢?是胜了还是败了?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决定开始写字。写什么好呢?对了,就写鲁迅的两句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写了挂在墙上,端详半天觉得不好,便撕了重写。一连写了七八遍,似乎有点意思了,才将其留在墙上。

    第二天还是没去,心稍稍安定,字也有些长进。下午正写着,院门一响,原来是支兴高来了。习平均不情愿地走出去迎接,这位协会秘书长端详着他的脸道:老习,这两天怎么没上山呀?我们放心不下,今天我做个代表来看看你,你是不是病啦?听他这么说,习平均心里又生出反感来,便没好气地回答:没病,我这身体棒着呢!

    到了屋里,支兴高看见了墙上挂的与地上摆的,嘴巴张圆了瞅着他说:噢,原来你在家练书法呀?接着,他便背着手观看起来,边看边点头道,嗯,写得不错。写得不错。

    听他这么夸奖,明知其中大有水分,习平均心里还是高兴的,拈笔笑道:瞎写,瞎写,见不得人的。支兴高摇摇头认真地说:怎么见不得人?我倒是希望你的书法作品马上问世,让大家都欣赏呢!

    接着他告诉习平均,山友协会计划在下个月搞个会员书画展,希望他的作品能为展览增光添彩。

    习平均听完这话沉吟起来。平心而论,他是很想让自己的作品参加展览的。要知道,自己写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在广庭大众之下亮亮相呢。在文化局的这些年,局里经常举办书画展览,他要参展是很容易的。可是由于郁和海不会书法,为了避免招致他的嫉恨,习平均从来没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过。习平均现在想,如今我已经离开了他,也就没有必要韬光养晦啦!

    不过,现在要参加支光高说的这个展览,分明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加入山友协会。这又是我不乐意的。唉,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支兴高显然觉察到了他的思想活动,抬手将他肩膀一拍:老习你怎么这么拗!让你入会你就是不入,山友协会难道是国民党?

    习平均急忙摆手:支主任你不要上纲上线,我不入会,主要是想图个自由自在。

    支兴高十分不解地看着他说:自由自在?离开了组织还能自由自在?真是奇谈怪论!要知道,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马克思说过,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你想,如果你彻底脱离了社会关系,那还成其为人吗?

    听他搬出马克思的话来,习平均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旋即生出一种犯罪感。他点点头道:那么,我就入吧。

    支兴高拍了他的肩膀一掌,哈哈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老习是个老同志,不会执迷不悟的!好好好,我这里有表,你快填上。说着就从手边的黑提包里取出一张表递给习平均。习平均一看,这张青屏山友协会会员登记表和他几十年来填的无数张表的项目基本一样,便找出笔一一填来。填完,支兴高拿过去审查了一番,指着受过何种奖励和处分一栏说:老习,这个地方你大概没填全──你在宣传部的时候,不是有篇文章得过省报的奖吗?

    习平均说:填那个干啥呀?无所谓。

    支兴高说:怎么无所谓?这证明你不是普通同志,笔杆子很厉害!

    这话说得习平均心里发热,便又拿过表来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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