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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此时,认真听了那汇报至尾,江老先生抬起手,略清了清嗓,矜持评价:“还需戒骄戒躁。” 容绰没理他。 在江世应内心里,却是另一番活动—— 这个老六,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对象回来? 江世应又说:“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这个别的事,当然就是老六什么时候能带个对象回来这件事了。 但是,“没有。” 江世应:“……” 几分心焦,几分忧虑,却因老派绅士的自矜而难以直抒胸臆,江老先生沉沉地叹一口气,说:“我最近有些累,老六,你先下去吧。” 累了,心累。 不过,江世应想,若是老六能问一下自己为何累了——那自然而然,自己便可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非要别人作筏子自己才肯说话,这便是老一辈文化人的作风了。 然而,“走了。” 江世应:“……” 在那一瞬间,老先生觉得自己离中风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问:“维生的儿子是下周办喜酒吧?老六,你去把维生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江老先生口中的维生是方维生,就是常年开那台卡宴的司机师傅。 容绰应声,抬腿走出书房。 那身影离去,而门被掩上,于无人处,江世应有声地叹一口气。 这个老六,也是个老六。 不多时,敲门声接续地响起,来的正是方维生方师傅。得了允进来了,对着江老先生,方师傅态度很尊敬,“江老,您找我。” 江老先生脸色是极温和,指了一把太师椅道坐,看人落了座,这才舒缓地开腔,“维生啊,听说骏捷好事将近,下周就要办酒了?” 方师傅笑道:“劳您老人家惦记了,犬子的婚礼就在下周六晚上。”看着那把轮椅,方师傅动了动唇,邀请的话就在嘴边上,最后又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老先生今年八十有五了,年初时候又摔跤了。虽是轻度骨折,医治后再补钙已无碍,但因那时恰逢老夫人去世,老先生心理消沉。自那之后,即便双腿痊愈,老先生也再没站起来过。 当着老先生的面,也没人敢提这茬。 老先生还坐着轮椅,这时邀人去儿子的婚礼,总归是怕出岔子。 江世应不疑有他,只从手中取出一枚红包,虽不知其中张数,但看红包的厚度,大几万怕是少不了的。方师傅一看便要推辞,然而老先生却板了脸,严肃,“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江世应道:“这是你应该拿的,维生。别的不说,给老六开车,就是比旁人费心些。现在还是一天洗四次吧?” 这四九城里,谁不知道他家老六是洁癖成性的。 方师傅才想要答,想起什么,却道:“……现在要好些了。”他说:“这阵子,容少还让我载了两次人。” 老先生当前,说话固然不能掐头去尾,而后方师傅便把这前后始末说分明了:包括第一次是怎么送人回去的,第二次因为下雨,就不只是送人回去,还把人送到了家,第三次,也就是在前天,在东珠大厦偶遇了人家,甚至还一起吃了个饭。 江世应:“……” 江老先生头一遭觉得:这维生的话,拆开来他每个字都听得明白,可这所有的字句挤到了一块儿,他就都听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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