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军公馆(2) (第2/2页)
神秘。忽而丝竹声声,有朦胧的人声,不很真切。吴脉生憋着股劲儿,他想,他这个下马威,要等她上马之前,先发制人。于是他转进楼里,上到二楼,那丝竹愈发响了,就隔着扇黑色烫金字的大门。吴脉生的手放到铜扣上,只轻叩了一下,又放弃了。那一声叩门极轻,被里头的音乐声盖住了。 吴脉生垂着头,感觉到额头上微微出了汗。然而丝竹声倏地停住,于是天地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更可怖的是,眼前那扇大门,竟然打开了。吴脉生一时无处可躲,只得呆然站在原地。可他心中却又沸腾起来,虽然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面对,但至少,能看见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了。 女子梳着双辫,细眉细眼,小鼻小口,腮上有两片淡淡的红,她穿着藕色的袄裙,身量不高,只到吴脉生的脖子处。这个女子清丽极了,正如藕荷。然而,吴脉生却感到一种失望。 传得神乎其神的红角儿甜辣椒,即将要进将军公馆的红辣椒,很有可能生出个吴脉生的竞争者的红辣椒,竟然是这么一派小儿女的模样么?这个女子,可有十五岁么? 您找谁?女子开口了,嗓音好听,却是柔和的声线,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呱啦松脆,这声音里不见辣。 找错了,对不住。吴脉生匆匆道。 谁知那女子闻言却吃的一笑,将吴脉生上下打量,说:你这般的人我见得多了,都是漂漂亮亮的公子爷们儿,怎么敢做不敢当呢? 吴脉生没说话。 女子继续道:本来不该开门,但是,喏,女子指了指门上开的一个猫眼,我从里头看见是你这么位齐头整脸的公子,便想予你个方便,哪知你是这样怂一个人? 你误会了,我吴脉生不知该如何辩解,他只觉这女子并非看起来的温柔,言语里尽是不好对付,难怪,他想,有这般口才,这样性情,往上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仍旧不觉得这样貌能成就那么响当当的甜辣椒大名。 不过,你不走运,她不在。女子说。 吴脉生一愣:谁不在? 喏,喏,喏,还要装?你都能打听到甜辣椒住在哪里,也敢来,怎么倒不肯堂堂正正说是来找她,想要一睹芳容呢? 吴脉生奇道:你不是甜辣椒? 那女子再次将吴脉生上下打量,偏过头去笑了,一会儿说:怎么,你真不是来找她的?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哪里会是甜辣椒呢,我是伺候甜辣椒的小月季。 吴脉生大窘,只觉得血气上涌,见那女子戏谑的神情,近乎感到一种屈辱,愣了半晌,突地转身跑了。下楼的时候,还听见那小月季在上面喊:小心着点,我不追你并她那柔柔的笑。 一路神思混乱,吴脉生落荒而逃回将军公馆,可他一走进大门,就觉得有股奇怪的张力在空气里弥漫,这是很诡异的一种感觉,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心慌。他疾走几步,竟然又在早晨见着张副官的花园中,再次看见那个笔挺的身影。这次是张副官同他打的招呼:脉生少爷。 夜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语毕,吴脉生突然听见遥遥一声笑,那笑声放肆极了,紧接着,有丝竹声声,就像不久前,他在甜辣椒家门口听见的那样,只是这回声音竟是来自白矮楼、爸爸办公务的地方。这么多年,那个地方除了冷肃的会议、办公、电话,再没有其他声音。 吴脉生盯着张副官看了看,而后往白矮楼走,张副官也默默跟随身后,越靠近,吴脉生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躁忐忑,他的心一直窜到了喉咙口,他握拳挡在嘴巴上,就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没了心脏。身后的张副官也使吴脉生感到压迫。 脉生少爷,不要再往前了,将军嘱咐,谁也不能进去。 张副官挡至吴脉生面前,他们明明差不多高,这时,那张副官却仿佛逾越不过去的高山,将吴脉生挡得严严实实。 谁在里面?吴脉生问。 张副官道:您早晨还问起过的,甜辣椒小姐。 她为什么会在里面,她凭什么在里面,那里是,是爸爸办公吴脉生一边说着,胸中越来越愤怒,他撞了张副官想要往前去,却被张副官巧妙地阻着,愣是过不去,但这番推搡中,他们也靠得南边的大落地窗近了些,吴脉生探着头望去,看见他的父亲吴将军正与一位女子相拥在一起,明明是丝竹乐,他俩却奇异地在跳贴面舞,身体轻轻摇晃着,吴将军的脸埋在那女子的颈窝里,女子笑着仰起头,仍是那种恣肆的笑法。吴将军的手流连在女子的腰侧,她似乎不吃痒,婀娜地往旁躲着,她穿着流光丝的青色旗袍,随她动作莹莹润光,好似一只青釉美人瓶。 脉生少爷 张副官扳过吴脉生的肩膀,昏暗的天色中,那方落地窗,像一部电影,而当吴脉生回过脸来,看见的是张副官双眼眸沉郁认真,他再次说:不要让我为难,脉生少爷。 吴脉生这时忽然觉得,爸爸身边,好像一下子来了不少厉害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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